第一回——入津港心生妙计,叛师门有苦难言
风吹,草动。影匿,云遮。
汪苗握紧手里鹿角似的双钩,放慢了吐息。
眼前风突起,草歪斜,衣影一闪,云散月出,正是时候!
汪苗出手,钩走浪势,讲的是起伏转折,连贯自如,绝不浪费功夫在那些虚头巴脑的花活上。
周巡叹了口气,施展轻功向后掠出,手里的剑如同摆设,毫无锋芒。
汪苗再向前钩拉锁带,周巡也只是显摆轻功般,闪转腾挪,并不出手。
月色朦胧,汪苗手里的钩通体雪白,舞动起来如吸收了月华,不停发出穿破空气的铮铮声响。
远处,一个女子认真望着周巡与汪苗飘忽不定的身姿,说是女子,其实穿着男人衣装,头发高高束起,看起来没什么婉约之意,倒是有些英雄气概。
她的眼睛里藏了很多东西,其中最惹人注意的一样是悲伤。
“茜茜……”她身旁还有一个年轻男人,穿着夜行衣,躲在树丛后面,有意隐藏行踪。
被叫了乳名的女孩一动不动,仍望着远处对练的两人:“你先走吧。”
年轻男人像是还有话说,握了握拳,从怀里掏出一块赫如渥赭的鱼尾玉佩来。
“这么扎眼,留给她的么。”女扮男装的人嗤笑道。
年轻男人低头笑笑:“不,这是给你的,小妹。”
汪苗气喘吁吁,终于认输:“师父,别跑啦。”
周巡看起来有些不满。
汪苗望着手里一对干净得不得了的双钩,塌下肩来:“师父,你刚才叹气了,是不是?”
周巡看起来十分不满。
汪苗说:“是因为我出错了招式,我那时该先使一招浪里三跳,再侧身封你上下,不该使夜叉探海的,是不是?”
周巡“哼”了一声,意思是知道就好。
汪苗垂头丧气够了,很快又眉开眼笑起来。他入长丰已有两年,入山门时还是一片风平浪静,不久便赶上如今人人避讳的灾祸。
汪苗一直跟着同门学钩镰,近来才拜了周巡做师父。
他是周巡的第一个徒弟,周巡如今又是长丰门的大弟子,他的地位一下子也高起来。
想到这儿,他不禁有些飘飘然,佩服起自己——要知道,周巡从前可是不收徒的。
那时候,周巡还有个半拉师父,周巡擅剑,他那师父估计也是使剑的,汪苗没见过这名义上的半拉师祖几次,师祖便叛出了师门。
长丰门创立数十年以来,第二个叛出师门的人。
汪苗眉开眼笑,是因为他师父如今心里再怎么生气,也不能骂自己。
早上,执法长老刘长永对周巡大发一通脾气,警告他不能再私下里查“已经过去的事”。
周巡皱起眉,看智障一样地看着刘长永。
汪苗忙使眼色。
周巡不理他,暴风骤雨一般猛烈回击了刘长永的胆小、懦弱、顽固不化、息事宁人。
路过的顾掌门被周巡嘴里噼里啪啦蹦出来的脏字气得频频摇头,找机会插话进来,喝令周巡接下来的一天不许开口说话,说一个字便罚他食禁一日,说两个字便罚他食禁两日。
周巡中午吃饭时,念叨了一句“好香”,便被一位姓高的师妹举报给了掌门。
闲言少叙,常言道,风是雨的头。
果不其然,云与月聚散不定间,春雷炸响,余声不断,在山间绵延。
第一滴雨落下,汪苗小心翼翼地摸了把自己钩上的布套,裹得很紧。
“师父,下雨了,我们非要今晚下山吗。”
周巡不耐烦地点头,汪苗心里清楚,周巡早就答应了山下津港镇最大的钱庄,要在下月初一,钱庄开炉铸币前赶去赴宴。
汪苗也不再多话,暗自提气跟上。下雨山路湿滑,他们准备带出门的马被牵回了马厩。
周巡的轻功在整个津港都赫赫有名,汪苗愈来愈跟不上,又不肯开口让师父等等。
山林漆黑,汪苗突然停步——“谁?!”
除了近处的风雨和远处的滚雷,无人答他。
汪苗不再问了,他的手一抖,右单钩的布套便落地。
银光一闪,闪到了敌人的眼。
汪苗的手再一抖,先是行步云钩,再接震臂颤钩,敌人步伐呆滞,轻易被他擒住。
汪苗年轻虽轻,心里却有计较:“让开!”
眼前的人还是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。
汪苗不甘心让他同伙跑掉,还是道:“让开!”
对方开口,声音清冷,倒让汪苗一惊:“汪师兄。”
汪苗透过漆黑雨幕,仔细看去,眼前分明是那个刚拜入长丰的漂亮师妹。
地上是齐卫东的尸体。周巡认得他。
鲜血淋漓,不断被雨水冲散,伤口绽裂,惨不忍睹。
周巡想,他之前对汪苗叹气,不只是因为他还出不好招数。
还因为,汪苗的钩太干净了,只有沾过地上那般肮脏的血,杀过地上那般惨状的人,出手才不会总是慢一步、差一点。
除了尸体,地上还站着一个被雨水浇透的人。周巡也认得他。
周巡看着那个人,露出手里的剑来。锋芒尽出,断没有收手的余地。
“这回我不会再回护你了。”周巡凝视着长丰掌门从前最最得意的弟子,长丰弟子从前最最钦慕的师长。
那个人脸上的疤衬得他面色更加灰白阴厉,与记忆里的面容越发不同。
人是会变的。如果说两年前,周巡还并不相信的话,半年前,他不得不信了。
待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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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@迷糊 指定了一个关键词,两个字,我在文里写了。第一个猜出来关键词的朋友可以在下一次轮到我接的时候客串。